2002/05/30

從〈縣道一八四〉看台灣的經濟發展台灣立報◎交工樂隊系列報導

E.|㊣ 作者:Esteban Huang

「如果交工樂隊是一支麥克風,我們希望遞到農民、工人面前,把他們的心聲唱出來。」這是交工樂隊的主唱林生祥,在今年金曲獎頒獎典禮上說出的得獎感言。林生祥坦言自己受到羅大佑與崔健的影響,多年來堅持以客家傳統樂器「八音」搞本土的搖滾樂,試圖以音樂替普羅大眾發聲。從第一張唱片「我等就來唱山歌」到第二張唱片「菊花夜行軍」,交工樂隊始終與台灣社會的基層民眾站在一起。特別是「菊花夜行軍」這張唱片,描寫美濃人「阿成」的生命歷程。從阿成離開農村到都市發展,再從都市返回農村時內心的掙扎,我們看見交工樂隊以10首歌曲鋪陳出如史詩般沉重深遠的台灣社會發展意象。



專輯開頭的第一首詩歌〈縣道一八四〉,帶出整張專輯的敘事背景。隨著號筒聲響起,接著祭師的吟誦,帶出美濃人對縣道一八四愛與恨同時交織複雜的情感。縣道一八四是美濃對外聯絡的唯一道路,始於路竹,經過阿蓮、田寮,至旗山與旗楠公路匯合,然後穿越美濃,進入六龜。這首詩歌分別用蚯蚓、蝻蛇和水蛭來形容縣道一八四在這30年間的變化情形,作詞人鍾永豐表示:「〈縣道一八四〉這30年間的生成變化,其實就是一部農村生命史,而我也在這部生命史裡面。」

縣道一八四剛開始
像一尾蚯蚓
從日頭落山、語系又不通的地方
鑽到我們的山頭

二次戰後台灣發展初期,國民黨政府採取「進口替代」政策,目的是要強化國家的資本。這時期政府壟斷獨占的國營、黨營事業,其產值佔台灣經濟事業總產值的一半以上。自西元1950年開始的一系列土地改革政策,「耕者有其田」、「三七五減租」,大幅削弱地主的力量,使得3公頃以下的自耕農成為台灣農業主要的生產主幹。儘管這次的土地改革確實提高了農村的生產力,但吊詭的是這些政策並未替農民帶來任何實質的利益。農業區的生活水準依舊低於非農業區的生活水準,農人的平均收入還是低於非農人的收入,農業生產力的增加並未使農民的收入顯著增加。

重劃過後田埂改轉直角
柏油路鋪得密密麻麻
耕田是越來越省力
但是越來越難賺食

耕田的工作因為土地改革、農產品的改良及耕作的機械化越來越省力,但是農人卻越來越難從種田直接所得來維繫一家人的生活。這因為國民黨政府同時期採取「以農養工」,也就是剝削農業、扶植工業的發展政策。西元1960年代政府轉向「出口替代」政策,開始設立加工出口區。農村經歷土地改革與機械化之後,出現多餘的農業勞動人口;此外農業的相關產銷機制(例如肥料換穀制度、地租、稻穀購買政策、蔗糖銷售分配制度等)並未改變,使得農業的利潤有限。這時期一般農家一年的總收入中,從非農業所得收入已超過農業所得收入,這個情況造成一股無形的推力,將農村的青壯人口推出農村進入都市。同時的都市工業發展需要大量的廉價勞動人口,大量的就業機會形成一股拉力,將農村的青壯人口拉入都市。

縣道一八四這時候
像一尾水蛭
趴附我們這個庄頭
越吸越肥、越吸越光鮮
一庄子後生
被它
吸光光

人與土地的感情,隨著台灣經濟發展逐漸改變。農人與土地的關係不單單只是生產農作物而已,從耕種過程中形成的人際組織與互助網絡,從農穫中得到的成就感,無一不體現人與土地、人與土地上的生產活動間複雜的情感關係。縣道一八四之於美濃人,就像蚯蚓與土地共生共存的關係一樣。但是隨著「以農養工」的經濟發展策略逐漸發酵,縣道一八四之於美濃人,卻化身一變成為一尾「水蛭」。它不斷吸取農村的生產力,將一群又一群的後生吸出農村外輸送入都市的工業部門中。

〈縣道一八四〉這首詩歌隱喻地鋪陳出整張專輯敘事的歷史脈絡,從中我們看見國家整體發展與農人處境的辨證關係。然而台灣的發展無法自外於全球的發展進程,明日的專欄將更進一步,把台灣的發展放置在全球戰後發展的過程來討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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