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/10/23

政治大學NPO-EMBA【2009第三季論壇】落地台灣 我要幸福 【與談人/黃國祥】

與談人:黃國祥(萬華社區大學新移民課程召集人)
其實我覺得自己才是後輩,很多事情都是踩在前人已經走過的路上,已經有了一個管道、空間讓我們去做。像是夏曉鵑老師、板橋社大、永和社大等,都已經有招募志工的制度。因此我才說,我們是踩在前人的腳步上前進。

當初會有辦理課程的想法非常簡單,是因為有些姐妹需要學中文。我們曾經試辦過最誇張的一堂課,光是填寫A4大小的一張履歷表,就整整花了兩個小時,才確認每個人都會寫。

而在開辦課程以後,也發現一件事情。之前暑假期間停課,姐妹反而會很期待能來上課,因為來上課是個能讓她們合理外出的正當理由。後來做了修正,會把校外教學通知活 動宗旨、目標寫得清清楚楚,時間安排會在傍晚五點前讓他們回家。

為什麼我們要大費周章這麼做,其實只是因為姐妹們需要感情上的交流。她們在家常常是孤立的。譬如在萬華地區一帶,很多都是年齡偏高、較屬勞動階級的姐妹。

在我看來,開辦課程學中文只算是個手段。但將課程定位了之後,課程究竟要教什麼呢?更甚者,該由誰來教呢?如果是我自己來教的話,我覺得實在可惜,因為這樣便讓許多台灣民眾失去和姊妹作第一線接觸的機會。所以我們的想法是,創造一個平台。姐妹們和受訓過的志工同時在現場,讓這群人在一個安全的空間交會。

而培訓志工的過程中,我在最後一刻問:「大家有沒有上當的感覺?」因為沒有一堂課是教他們「怎麼教中文」。我教他們姐妹們的處境、教他們為什麼姐妹們要學中文、教他們Paulo Freire(保羅˙弗雷勒)解放教育學、教他們知道什麼是囤積式教育……,我希望他們去理解他們身上帶有什麼身分,如何去擁有同理心。

剛開始的時候,志工不太能適應這樣的角色。老師在台上教課的時候,很多人就會在旁邊坐著。那時我就會很緊張,因為教室內明顯地分成了三群人,一群是台上的老師、一群是姐妹,另一群則是志工。這種現象有時令我十分著急,因為我認為自己的的角色是那個把各式各樣資源拉進來、創造溝通與交流平台的人。我希望姐妹班的師生比是很高的。

還有,大家應該也很容易發現,姐妹班是女性為主的場合。因此有男性志工老師是很奇怪的事情,而且有些夫家也會因此感到不放心。我們的態度則是歡迎他們來,如果夫家願意來擔任志工老師是最好的。但運作到現在,男性志工真的很少。我們歡迎男性多多加入志工行列。

在這段過程中,志工老師也會有許多自己的反省。有時候,比較早來的志工看到較晚來的志工,都會有焦急的感覺,問:「他們都坐在一邊,該怎麼辦?」我都告訴他們,你要給他們時間,他們還不適應,目前還認為自己來就是要當老師。我一直跟所有的志工說,我相信大家都是母語人士,教材可以做到很好,但態度、教法是非常重要的。

我不只希望能透過這課程,盡量讓姐妹創造成功的經驗,也希望藉此展現新移民文化的多樣性。第一,絕對要重視他們的母國文化。第二,希望學校的老師、志工能夠盡量貼近姐妹的生活經驗,因此才會自編教材。例如〆如何搭公車、如何劃撥等,這些對她們才有用,也能讓她們在課堂上創造成功的學習經驗。而透過語言,我們回過頭再來看,你可以再度確認這平台是以新移民姐妹為主體,再加上志工,我們因此而成為一個team(團體)。

我們辦慶生會、辦教學研討,也請姐妹們當老師,上台教導其他人。有些志工也會有所領教,例如:幫助他人不能單靠愛心、不要為教而教、也要有法律知識、偏重理解和需要、不貪多不貪快等等。

很多志工夥伴來的時候常說,我要來拯救他們。但如果我是姐妹們,一定會覺得很不舒服。很多事情不該以加害者、受害者區分和簡化解釋。我看到的是,許多孝順父母的女兒,願意為了改善自己家中的生活,遠渡重洋。這和多年以前我們阿公阿嬤的年代,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同──都是希望能夠回饋自己的原生家庭。

曾經有一位志工說:「我們這邊上課都沒有進度的。」這句話讓我聽了心驚膽跳。學習是耗時的,你永遠不知道姐妹們的先備知識有多少。因此我能做的是,只要能陪伴你,這樣就好。

我們必須瞭解這些姐妹身為妻子、媽媽、媳婦的角色,對她們而言常有許多的限制。進行新移民的課程,時常會有人跨越老師的界限,這有時是相當危險的。譬如我們曾經接到家屬打來的電話,質問我們:「為什麼要給她工作的資訊?你知道嗎,她都不在家照顧小孩。」等等。或者放假在家會接到姐妹的電話說:「老師,我被我老公打。」

也因此你會發現,我們是創造了一個平台,讓姐妹來到萬華社大一同學習,讓姐妹知道這邊是有一群人能夠尋求幫忙的。因此我們一方面是教育單位、一方面是NPO。一方面心疼姐妹,但一方面也相信,她們是有能力掌握自己的生活。

我最感動的是看到其中一位姐妹的留言:「你教了我好多字,給了我好多自信,讓我融入台灣的社會。」這個姐妹其實中文能力很好,懂很多字,因此我們都會派她當老師去教其他姐妹,創造更多的成功學習經驗。

當然,說了那麼多,我們其實也有困境。人越來越少是其一,移民人口逐年下降是其二。身分證取得的人越多,就越少人來上課。不過我還是回到我們的出發點,相信「陪伴」的重要,讓大家看到她們也是活生生的人,有她們自己的生命經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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