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 : 李淑菁〈緬甸行腳,樂在意料之外〉,中國時報旅遊周報,2001年3月2日
緬甸之旅 照見醜陋的自己
人往往在擁有許多後,卻不知足地還要更多;當孑然一身、一無所有之時,往往更能全心奉獻,活在每一個當下,貧窮的緬甸人正是如此。習於「文明」的我們,走到貧窮的國度,才驚然發現自己的不堪、醜陋與混亂。
二千年夏天與同學到緬甸玩,走過三十多國家的我,緬甸卻是特別讓我印象深刻,不是風景特別美,而是「人」特別的特別。剛踏上緬甸領土,在仰光機場看到緬甸男子穿著沙龍、女海關個個穿金戴銀,我才開始意會到自己已身在盛產寶石的傳統農業國家—緬甸。
有人說緬甸落後台灣四十年,說這句話的人,我想他大概只有到首都仰光一遊,若往更鄉間的地方走,可以看到人民住的是茅草屋,全部的人在河邊洗澡,沒有排水系統,因此四處瀰漫著騷味,連食物都有一股很「特殊」的味道,同遊的夥伴稱之為「緬甸味」。每每聞到「緬甸味」,她立刻退避三舍。
儘管物質上的貧困,緬甸人的心靈似乎很盈滿。由於緬甸是個佛教國家,人民很能「捨」。一大清早,家家戶戶就要準備許多食物給沿路托缽的比丘、比丘尼或小沙彌,平時假日還攜家帶眷,帶著便當,一整天就待在佛寺裏念經、靜坐,累了就在佛前聊聊天、納納涼。據當地人表示,他們若賺到一百元,就會先把五十元捐獻出去,其他才用於生活開銷。
我永遠記得那一雙清明誠摯的眼睛。在Thanlyin附近的一座佛寺,我禮佛後坐在地板上看著旅遊書,看著看著,感覺側面也有一雙眼睛叮著我的書看,我轉頭一看,是一雙女孩的明亮眼睛,原來她已經念完經,悄悄地走到我身旁,看著書上的奇怪文字,她不發一語好奇的看,我對她笑了笑,她笑的更燦爛,但也繼續專注觀察我書本上的文字。見她專心的模樣,我開始用英文跟她溝通,但她不懂,全部的人開始筆手劃腳起來,自然趣味橫生,大家笑得更開心。溝通了好一會兒,最後也只知道三件事:她24 歲、已婚、目前沒有小孩。
儘管在佛教國度,修女教士的真誠相待,更讓我們兩個女孩倍感溫馨。從仰光往北方曼德勒的巴士在下午四點半出發,看到兩位修女一位教士上車,心中就暗自竊喜—終於有懂英文的上來了,因為我們完全不知道在漫長的十五小時車程中,會停哪些站,又可以停多久。在車行兩個小時之後的休息站,我趁機向他們「搭訕」,她們熱情的告訴我們這車將在哪些地方停站,又像媽媽般趕緊把他們僅有的餅乾、糖果全都拿出來「宴客」,怕我們晚上沒吃餓壞了。車子停停走走,不是冷氣壞,就是零件出問題,我們開始略顯煩躁,心想怎麼那麼久還沒到,他們卻都能安於每一個「現在」,蓋著頭巾就開始禱告起來。我問修女「在這個佛教國家傳福音不是很辛苦嗎?」修女笑著回答:「不會啊,緬甸人很好… 。」
在所謂的貧窮國家,才驚然發覺「文明」如我們對感情的壓抑有多大,他們對感情卻是那麼的直接、純粹。在曼德勒,我認識了一位年輕的三腳車伕,見他文質彬彬,言談之間才知道他是仰光大學的學生,念了兩年後沒錢念書了,因此要工作賺夠錢才能再回到仰光念書。我們聽了都很感動,因此連續兩天的交通都給他包了,希望他能早日賺夠錢再回去學校接受教育。兩天愉快的相處聊天下來,最後我們要離開曼德勒時,他託好友交了一封情書給我,我好震驚,然後「文明」國家小人式的思考立刻浮現「他是因為覺得台灣人有錢才如此嗎?…」再想想他誠摯的眼神,突然覺得自己好猧齰。
一位當地人說,在緬甸,一個男人若是愛一個女人,他會很大膽的示愛,很少去想到條件等問題。經過「文明」洗禮的我們卻常常想太多,愈益顯露出自己的「小人」。
行前許多人一再告戒我,緬甸是個共產國家,千萬要小心,原本「勇往直前」的我也開始質疑這個決定是否正確,最後因著一個信念「佛教國家的人民應該壞不到哪裏去」毅然決然前往一探究竟。就在第三天我寄了一張名信片回台灣,其中就有一句話印證了我的決定是正確的「有時候人往往自己想像,然後自我設限,事實並非如想像的那樣,所以只有勇敢走出去,才能看到更廣闊的天空」。這一趟緬甸之旅,我不虛此行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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