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2/07/01

Esteban的閱讀筆記【交易女人 The Traffic of Women】

書籍資料:Gayle Rubin(1993). The traffic of women:notes on the“political economy”of sex. in Prager, J. & Rustin, M. (Eds.) Psychoanalytic Sociology (vol 1). Brookfield, Vermont: Edward Elgar. P215-268.

一、前言

精神分析理論中的伊底帕斯情結、人類學的交換概念、(精神分析)女性主義所討論的性別認同與抵抗、文化研究中的身體研究,是這篇文章中幾個討論的重點。

二、評論

女性主義和精神分析兩者間的愛恨情仇,在這裡不必多費唇舌。這篇文章文章對我而言,它指出了性別認同過程中的權利糾葛,及其政治效果。

2.1 陽具的流動邏輯

Rubin描述的交易女人,可以透過精神分析的語彙重新詮釋為「陽具的交換網絡」。亦即是透過女性這個禮物,建立起不同男性部落之間邦交,換取更多的經濟政治上的連結。透過女性再生產的生育能力,將兩造部落間以親屬關係的方式締結起來。 在交換的過程當中,女性身體的流動與陽具的流動,是往不一致的方向進行。簡單的來說,把女性交換過去,得到的是陽具的回饋。在這個交換的網絡當中,女性是陽具流動的承載者。透過女性的流動,將陽具從父親傳遞給兒子,從舅舅傳遞給外甥。

一般來說,我們對於佛洛依德對女性特質形成的理論,特別是伊底帕斯情結所形成的性別認同結果,往往抱持著批判的態度。認為他持有一種解剖學上的宿命論,生理決定了一切。但是也有許多學者認為我們可能都誤讀了佛洛依德的原意,他持的是一種泛性論觀點,並且也具有可供女性主義者挪用的正面意涵。詳細的辯論內容我不清楚,只是從表面上乍看,確實是有本質論的意味。不過經過拉岡的詮釋,將佛洛依德的本質論述轉化為文化論述,拓展了精神分析的想像空間。陽具作為一種象徵物,代表著有/無陽具情形背後所具有的象徵政治。有陽具的人,擁有一定的權力,有財產權及交換權;沒有陽具的人則是全然相反的情況。

2.2 女性身體的養成

除此之外,女性的身體也在性/性別體系的馴化過程中,內化了自己被交換時所需具備的相關反應。異性戀性欲望與亂倫禁忌,乃是保障交換過程順利的基石。文化意義上的男性與女性之結合,需要異性戀性欲望來配合。並且為了確保握有陽具象徵者之正統繼承權,伊底帕斯情結遺留下來的亂倫禁忌,同時保障了交換過程中的兩方。對於接受女性的一方來說,確保這個女性日後所生之孩子,血統的純正性;對於將女性拿出來交換的一方來說,亂倫禁忌則保障了女性身體的可交換性,不至於減低甚至沒有。

性/性別體系的理論,將本質化的性別論述轉換為社會建構論。也就是身體與欲望的方式,不是處於不驗自明的狀態。相反的,它們是具有歷史性的「社會現實」。我們從一出生那刻開始,不,更精細的說法應該修正為:我們從自己尚未出生的那刻開始,就已經受到社會與歷史的約制了。異性戀的欲望模式是我們得以出生的先決要件,然後則是男女雙方得從相識到締結婚姻關係的社會過程。誰娶誰,誰架誰,不是一個純然的心理需求互補過程,而是一個多重關係與力量競逐的後果。畢竟我們都活在歷史之中,歷史創造了我們,而我們也在精子與卵子兩者授精那刻開始,反過頭來創造了歷史。

2.3 出走乎?

既然透過精神分析的理論,可以讓我們窺見自己之所以為自己的一系列系統性過程,那麼我們能否從中出走?我的意思是,看見了事情運作的過程與機制後,有無改變現狀的可能。初步的答案可能將我引向一個犬儒主義式的看法。

一開始我思考的是,我們都已經走到這般田地了,還能回得去嗎?可是接下來繼續問自己,「如果說要回去,那麼是要回到什麼地方?」「難道我們的現狀是僵固不變的嗎?」問題的答案可就完全不一樣了。 老師在課堂中說過,女性主義的難題在於面臨「閹割」時所顯現出來的恐慌與害怕。「以父之名」,是一個多沉重的包袱。面對偉大的父親,已經被去勢的女孩,害怕被去勢的男孩,有什麼能力反抗。這是西遊記裡頭的孫悟空,永遠都無法乘著觔斗雲,逃離如來佛手掌心的故事的伊底帕斯情結版本嗎?是啊,就是因為小孩子如此弱小與無力,所以被馴化是必然的結果?

Goffman將社會比喻為一場人偶劇場,在舞台上有設定好的角色、場景、與橋段,讓人們一一照著演出。精神分析的理論似乎也符合這種劇場論述。在不均等的性別分工狀態作為舞台,以及伊底帕斯情結作為演出的參照劇本下,舞台上頭演出的劇碼,則是一齣齣單調且一再重複的性別認同過程。

如果有一天舞台上的演員識破所有的人為安排,看穿了自己在舞台上所扮演的角色。那麼,他其實可以採取些作為來抵抗。最簡單的方式是直接跳下舞台,向社會宣稱他不演了。或者是以一種「貌合神離」的方式,「陽奉陰違」的方式,揭穿這場戲碼的荒謬性質。

但是面對伊底帕斯情結劇本,可以這樣做嗎?會不會我們早已成為一個個繫著繩索的玩偶,被「父親」所操縱著。你說我們也可以如法砲製啊,剪斷繩索,跳下舞台,告訴他:「老子不陪你玩了」。可是我們真有能力可以脫離父親而活,會不會那些綁著我們手腳的繩索,就像母親的臍帶供應嬰兒營養一般,如果任意將之剪斷,那麼我們自己將會死亡。死亡是最好的抵抗嗎?我想,佛洛伊德會說:「是的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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